兩人一路狂奔,一路試驗。
陳閔擲出一塊碎木板,打破了某處窗戶,頓時所有喪屍朝那碎玻璃之處蜂擁而去,沒有理會近在眼前的他們。
「喪屍……沒有視力!」
他們不敢說話,對望著,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取代驚喜。
僅有聽力的喪屍總比有視力的喪屍好。
一路收集著破片、碎物,用各種東西丟往遠處吸引喪屍的注意力,雖然有時還是得正面交鋒,但至少比之前的風險低了不少。
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樓梯有個厚重的金屬安全門,雖然平時都沒有鎖住,但他們在遠處看著關住的門外徘徊著十幾「隻」喪屍,忍不住心頭發麻:「若是安全門是鎖住的,那可就死定了啊!」
但為一能夠逃出生天的也就是這裡了,再危險也得試!
「一口氣衝過去,絕對不能停頓。」陳閔壓低聲音道。那些喪屍暫時沒有注意到此處,畢竟喪屍一多,它們自己弄出的「嗬嗬」聲就嘈雜到不行了,哪能注意到近二十公尺外的他們地說話聲?
「我知道,到時候我們把這些收集來的小型垃圾通通往那處丟……」經過一段時間的殺敵,銘晉有些麻痺,也順利冷靜了下來,他指著東側一處牆角,那裡有個打翻的金屬回收箱,垃圾砸在上面聲響定然很大,而且那方向與他們的逃跑處是反向,的確是個有利的決定。「然後我把這顆棒球砸破西側那處的玻璃,造成它們聽覺上的混亂。」
「好,這些小型垃圾就交給我了。」陳閔會使出最大的力氣讓它們發出最大的聲音。
兩人對看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然。
「三、二……一!」陳閔低聲叫道,隨即用力扔出手中數件小而重的垃圾,銘晉手中的棒球也順利投出。
「匡……匡啷……」
「鏗……鏘鏗……」
噪音頓時響起,喪屍們抬起頭,露出血紅的光芒,朝這裡衝了過來!
儘管知道它們沒有視力,看到它們眼中的赤紅光芒,仍然是令人心生畏怕,兩人不敢稍有停留,趁著它們都離開安全門之際,躡著腳步,用最快的速度奔至安全門之前。
用力按壓其上金屬橫條。門「喀」地一聲開了!
兩人露出興奮的驚喜神色,許多喪屍注意到聲音,又往回跑了過來,銘晉一慌,居然摔跌在地!
最近的一隻喪屍已近三米之距,銘晉回頭後看,眼中露出絕望的神色,這種距離若是陳閔回身救援,他自己也極有可能受到牽連,「他一定會放棄我吧?」他想著。
事實卻與他想像的相反,陳閔毫不猶豫,迅速迴旋轉身,用力拉起他,臉色猙獰地一棒揮落,一名喪屍被他突然爆發的怪力打爆半顆頭顱,眼球噴在銘晉的衣服上,帶著一絲黏液,煞是噁心。
但他們此刻又快被圍堵住,哪裡有餘裕去注意這些旁枝末節?
危難時刻,陳閔感到腰身一痛,但他隨即爆發,用力將銘晉扯進地下停車場的通道,自己也跳了下去,帶起安全門。
「碰!」門關閉,周圍日光燈管仍然亮著,地上沒有血跡,看來暫時安全了。
兩人身上都是喪屍的污血,狼狽無比。
但絕處逢生,又令他們想要放聲大笑。
兩人對視數秒,都笑了起來。
「哈哈哈,老子還活著啊!」
「天啊!我活下來了!哈哈哈哈……」
「好了,我們快去地下停車場。」
「嗯,希望那兒還有人在,多一些人總是安心一點。」
陳閔拉著銘晉,往樓梯下急奔。
兩人跑得哧哧喘氣,逃出生天的喜悅讓他們心情無法平復,以致於呼吸紊亂無法調節,影響了奔跑速度。畢竟沒有專業長跑練習,這種高強度的運動對兩人來說都是不小的負荷。
硬撐著跑到了地下停車場,周圍沒有一絲凌亂,也沒有喪屍的嗬嗬怪叫,可見並沒有人在這裡遭受感染。
現場約有二十餘台轎車和三台休旅車以及兩台小型巴士。
轎車是教師們所駛來,休旅車應該是給學校主管層級公差公務所使用,小型巴士應該是因應各班不定時所舉辦的班級戶外活動或社團出外參展所準備,仔細看了看,兩台小巴都是2009年出廠,距今2012只有三年,稱得上是新車,看模樣也保養很好,安全性應該是無虞的。
「沒有鑰匙,而且我們連轎車也不會開,有小巴也沒用。」銘晉嘆氣道。
「嗯,其他都好說,首要問題就是鑰匙,我們現在也不是拍電影,總不能拆開機板,隨便接幾條線車就發動,那也太唬洨了。」陳閔盯著小巴的車輪道:「無論甚麼車種,就算是小巴……一旦與過多喪屍正面對撞,殘肢卡入輪軸,基本上翻覆是肯定的了,而喪屍再攻入車內,必定是死路一條。」
情況如此危險,兩人也不能深入討論,他們苦思卻不得其法之時……
「啪啪啪啪……」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來,隨即是一陣嘈雜的人聲。
聽到話語聲,陳閔和銘晉都鬆了口氣,經過剛剛的浴血奮戰,他們都知道了喪屍不具備語言能力,只能以喉嚨氣音發出「嗬嗬」之聲。
「老師,快上車。」一名女聲叫道。
「它們追來啦,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這次是男聲,其中明顯帶著驚慌失措之感。
「怎麼這麼快!慢著,我把鑰匙放哪了?」這次是個成熟女聲,應該是前面那名女聲所說的「老師」。「找到了!」
陳閔和銘晉終於看清來人的面目。
「老師」便是護理老師詹雅惠,同行的還有一男一女,男的一臉宅樣、女的看上去精明能幹,都是學生模樣,看制服上的年級槓,都與陳閔和銘晉同級,是高二的學生。
「詹老師,妳有鑰匙,是小巴的嗎?」陳閔迎上前問道。
詹雅惠一行突然看到人也都嚇了一跳,直到確定是人類而不是喪屍才放下心來,詹雅惠答道:「是,上次管樂社出外比賽我是負責老師,鑰匙忘了還回學校,所以還在我手上。」
「此地不宜久留,方才樓梯間的安全門已經被攻破,我們得快走。」高二女生急聲道。
「好,上車!」
小巴轟然發動,陳閔他們已經能看到走廊盡頭的喪屍身影,約有十餘隻,它們正緩緩朝這裡包圍而來。
在到達停車場出口之前,陳閔按下方才從詹雅惠手中接過的停車場遙控器,他們五人終於衝出地下室,沿著地下停車場的上坡還撞翻了三隻喪屍。
詹雅惠撞了那麼多喪屍,臉上滴下冷汗,手腳不可遏止地顫抖著,畢竟她還是有心理障礙,再怎麼說她都是個柔弱的女性,就算知道世界法則已接近崩毀,但仍然無法脫開內心的道德底線。
「老師,不用害怕,只要注意盡量不要輾到它們,以免導致小巴翻覆。」陳閔用醉為柔和的語調沉聲安慰,他知道這種心理壓力是大到無法想像的,詹雅惠雖是老師,但也只是個二十五歲的年輕女性,至少他自己練過武術,下過苦功,吃得苦也更多,所以受他的影響,連銘晉也能很快冷靜下來。
陳閔輕輕搭著詹雅惠的右手背,輕輕拍著,當作安慰。
詹雅惠雖然還是冷汗直冒、青筋浮起,但至少沒有剛才那般顫抖了。
「這男的和我、宅瑋都是二年級,沒想到連老師都能被他說服、安慰,真有一套!而且如此冷靜,就是連我也不能做到。」精明女忍不住心中驚訝,她忍不住看了看與陳閔同行的銘晉,又心想:「他想必也有甚麼驚人的才能吧?」
陳閔並沒有那麼厲害,充其量也是強於旁人而已,並沒有到超人的境地,當時他也是在克服了恐懼後才漸漸恢復冷靜,若是從來沒有恐懼,那還叫做人嗎?
這種末世的環境,團結才是唯一的出路。
小巴咆哮著衝出校園,引起了周遭喪屍的注意。但由於它們行動遲緩,智能低下,且僅有聽覺受器有用,根本追不上小巴,為一會對小巴造成威脅的便是街上翻覆的車輛等物,這些都成了行車的障礙物。
「老師,往郊區開,人少喪屍也就少,今天日落前要先找個地方暫時性落腳,不然危險度會大增。」陳閔腦袋極速運轉,看著手上的錶,一邊分析道:「現在是下午三點半,而現在是冬天,大概在五點多就會黃昏了,換句話說,我們一定要在兩小時內找到一處安全的落腳點。至少要能藏身一晚,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辦法!」
「民房裡應該都只有零星的喪屍,我們可以找一間透天厝,更好的話是找到有庭院的那種高級透天厝,那種地方通常都可以與外面隔絕,又能停放巴士。」精明女建議道。
與詹雅惠、精明女同行的那名宅樣少年突然說道:「我們是不是該自我介紹?都已經是在同一陣線上的戰友了,應該要互相有所了解吧?總要說說自己的長處和特點之類的……」
「嗯,說的也是。」銘晉點頭稱是,道:「那就由我先開頭吧……我叫楚銘晉,和陳閔……」他指了指我,續道:「……同班,都是二年五班的,我們本來翹掉地理課在外面晃,剛好遇到主任教官巡堂,結果就看到他被喪屍咬死,又復活成喪屍,外面喪屍越來越多,我們躲入健康教室,最後就逃到地下停車場了。另外,我的綽號叫花花公子,可是我一點也不花,呃……偏題了,總之,我擅長的是電腦網路,算一個小駭客,但技術不高。況且……網路說不定已經崩潰,我的技巧也是毫無用武之地,好了,報告完畢。」
「既然都提到我了,那就由我繼續吧。」陳閔笑了笑,道:「我,陳閔。二年五班十四號,特長呢……武術吧,會一點形意拳和八卦腿之類的武功,功力並不高深,別誤會了,呵呵。」
精明女訝異地看了陳閔一眼,會武術的人不多了,而且陳閔和楚銘晉剛才能在被包圍的五樓健康教室活下來就是這個緣故吧?
清了清喉嚨,精明女簡明地道:「我是孟心潔,二年十二班,跟這個宅男同班,專長是……策劃吧。」
「我呢,叫作陳俊瑋,綽號宅瑋。專長,呃,武器研究和美少女公仔。」宅樣少年靦腆地笑了笑,弱弱地補了一句,「我爸是軍人,所以真的看過很多槍,也知道它們的用法喔!雖然不一定使用過啦……」
「詹雅惠,護理老師,大家都認識我吧!因為整個學校也就我一個護理老師。」詹雅惠是在場唯一的成人,她自己說服自己必須堅強,於是笑著道:「我們並不知道這種……嗯,姑且稱之為『爆發性傳染病』的東西範圍究竟在何處,是在國內而已?抑或是全世界?我們必須尋求一個能夠收接資訊的管道,而且我們必須團結,這種類似世界末日之下的環境,人性是最為脆弱的東西,必須團結以保護自己。」她不停重身團結二字,畢竟大家都是高中生,必須管理好,若是連自己的團隊都不堅固,何來生存下去之說呢?
在場最冷靜的人大概就屬陳閔和楚銘晉了,陳閔是該冷靜便冷靜的人,雖然有時候衝動,但在大事情上他絕對不會優柔寡斷、猶豫不決。楚銘晉則是剛剛在絕望的環境下脫逃,受到陳閔的影響,下定了決心。
但詹雅惠並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相較於這些小傢伙,自己是大人,又是個老師,當然不能表現出慌亂,只能把脆弱隱藏在心底,擔起大任。其實她是個二十三歲的年輕女老師,還被全校學生們冠上「校園女神」的稱呼,與這群學生相差雖然僅僅四歲,但仍然覺得自己有義務要帶著這些學生生存下去,這是老師的職責,也是大人的職責。
開上省道,路上有許多著火的車輛,很是危險,但也有許多逃難的人群,這更危險,大家為了盡快逃跑,都死命地飆車,好幾次都擦撞到了小巴。
詹雅惠會開小巴,技術也還不錯,險險地下了省道,開在一條鄉間小徑上。
「大家注意注意四周吧,希望能找到合適的落腳點。最好是有主的房子,這樣裡面有喪屍的機率比較低。畢竟主人都活著,不會容忍喪屍在自己的屋子內吧!」孟心潔說道。
-〈第一章完〉